太陽部落.河湟山水謠

春末夏初是青海湖觀鳥的最佳季節，領導組織西北「紅色之旅」，順路觀鳥朝聖。

雨季隴右，暴雨山洪，高速路塌方，普通幹線公路嚴重擁堵，繞行鄉間一片狼藉。

在西寧完成公幹，欲去觀鳥，友人告知：禽流感，鳥島封閉。2005年，中國首次野生鳥類患禽流感在青海湖發現，保護動物捕殺不得，防控失敗，只能靠天賜免疫力。

西寧游，地接的老鄉黨是遺產專家，一路為我等腦部：西寧前清地屬甘肅，老蔣北伐后建青海省，西寧作省會與河湟地區一併從甘肅析出。僅占青海面積三十分之一的河湟谷地，卻集中了全省四分之三的人口 。

青海非漢族人口占近半數，世居河湟地區的回族、撒拉族信仰伊斯蘭教，人口百萬；西寧三分之一人口是回族。

蒙古人征服中西亞穆斯林邦國，徵召 「回回軍」隨同東征，戍邊守地屯田墾荒，西寧王統領駐守大河湟的三十萬部眾中，多為「回回軍和穆斯林蒙古軍」。商路通暢，中亞商旅往來不絕，留居者遠超唐宋，江南都臨安一帶穆斯林十萬餘。

朱元璋麾下「十大回回保國」，開啟了華夏最長的王朝。明初"移民實邊"，數次將人口過剩的「江右」和「淮泗」人的大量移民入河湟，其中不乏穆斯林。元明時，河湟有一批高水平的學者講經人，又使更多當地人改信伊斯蘭教。

清朝，西北回民數度起義遭鎮壓，人數銳減。民國北洋政府奉行「五族共和」理念，以信仰劃分出民族，多是回族是信伊斯蘭教的漢人，講漢話寫漢字。民國高級將領白崇禧、馬鴻逵等都反對「回族」的劃分……

西寧城東區是穆斯林社區，名列伊斯蘭教世界第五大者瑪提（坊區）。

東關清真大寺，中國四大清真寺之一。

2012年，東關大寺30萬穆斯林同時禮拜的壯觀場面讓人震撼。

東關有處完好的民國建築，曾經的AAAA級旅遊景區，2016年被摘牌。 民國時，穆斯林馬家執掌了西北軍政四十多年，重建又擴建東關大寺。抗戰時，青海為大後方之一，眾多漢回前往避難，更多人聽訟《古蘭經》改奉穆聖。

青馬騎一師，穆斯林為主，好習武，煙酒賭不沾，抗戰時轉戰千里至蘇魯豫皖邊區，殲敵逾萬人，還把N4A趕出安徽，後來還重挫西北野戰軍，直至蘭州戰役時被覆滅。

西寧南郊，西路軍紀念館就在去塔爾寺的國道旁 。當年的紅軍西路軍，想打通河西走廊，取得蘇聯的幫助。結果被戰鬥力極強的穆斯林兵民阻擊，幾乎全軍覆沒。

戰後，西路軍近萬名戰俘，大多押解到西寧、循化等地做苦役，女兵很多成了「眷屬」……被視為失「貞節」的「叛徒」，新世紀才被作了公正的評價。

塔爾寺塔爾寺離西寧只有25公里，找來不同時代的寺區照，回憶對比。第一張，1947年。

1981年。

2005年。

2015年，時輪金剛灌頂法會。

塔爾寺在藏史上被稱為「世界一莊嚴」的塔爾寺，是西北地區藏傳佛教中心，蒙藏人都以來此朝拜為榮。這裡是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大師的誕生地。宗喀，藏語泛指湟水沿岸地帶。塔爾寺作為格魯派六大寺院之一，歷代高僧大德在此建立密宗院、醫學院、時輪院等，最盛時喇嘛有3,600餘人。酥油花、壁畫和堆綉被譽為「塔爾寺藝術三絕」，每年舉行的佛事活動「四大法會」，更是熱鬧非凡。塔爾寺廣場八座如來寶塔，用以讚頌釋迦牟尼一生八大功德，建於1776年。青海籍的同學1982年照，原滋原味。

九世班禪從西藏出走，駐錫塔爾寺，弘法於蒙滿漢及康多藏區。九世班禪圓寂后，轉世靈童法名確吉堅贊，被迎請至塔爾寺內供養，接受嚴格的經學教育。1949年6月3日，經國民政府批准，11歲時繼任為十世班禪額爾德尼，在塔爾寺舉行坐床典禮。照片是十世班禪9歲時與攝政在塔爾寺的合影。

第一次去塔爾寺，糊裡糊塗轉悠一圈，只記住了「先有塔後有寺」。

塔爾寺與湟中縣城魯沙爾鎮緊挨著，海拔2678米，高出西寧400米。

後來又去過兩次，請藏哥領路，入住鎮上「穆斯林」賓舍。回族」講究清潔，房前屋后整理得井井有條，收拾得乾乾淨淨。

順便拜訪魯沙爾清真寺，中國古典式建築技藝。

由鎮區訪寺區，經西山門傳統路線。

早晚的寺區，沒有嘈雜的遊人，可以靜心摩拜。

領導有備出行，帶我翻越拉脊山去黃河谷憑弔「西路軍」受難地，欲取到甘南回程華東。

很久以後我才懂山口的「插箭」。藏語系佛教包容性力文化，箭代表雄性的能量，男子13歲成年可以「插」了。

途徑化隆西部 「夏瓊寺」，南臨黃河，三面環山，為宗喀巴大師早年學經之地，人稱格魯派之源。

海東拉姆峽，地形險要，丹霞風光迷人。

不要停車打擾！ 山上有上情侶丹霞岩。

晚上路過，兩人還在相擁！

海東黃河沿岸，穆斯林農耕區。

甘都鎮 ，校園裡民國風建築，也是馬公館。循化河谷是馬家起事的大本營，馬家武裝源於清末的河湟回民起義，大敗湘軍后挾勝而求撫，歸降朝廷后東征西討。抗擊八國聯軍時，「回回軍」最為英勇。

甘都鎮阿河灘老清真寺。當年被俘的西路軍年青士兵，部分被改編為國軍「工兵營」暨森林警察，在甘家鎮一帶黃河兩岸伐木墾荒，建村寺…… 多人永遠留在這裡。

谷地里的穆斯林大部分自稱」薩拉爾「，祖居中亞撒馬爾罕，講突厥烏古斯語，與土耳其語基本辭彙語音和語義相同或相近的。撒拉爾頭人於明初被授世襲土司，清代承續。撒拉人英勇，多次武裝反抗異族壓迫。民國「馬家軍」官兵撒拉爾人很多。循化縣為解放軍最早佔領的青海縣城，共和國認定」薩拉爾為」撒拉族「，主要聚居區成立循化撒拉族自治縣。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，薩拉族總數130607人。

十世班禪喇嘛是第二十一代文都千戶之子，出生於在青海循化縣文都藏族鄉，那裡有元文都古城遺址。


在循化，聽當地人說起「循化事件」。1958年，大陸民族政策出現了一個大轉折，觸發這個轉折的，是1958年4月發生循化的藏民和撒拉人「叛亂」，史稱「循化事件」。雖然只是一個地方性衝突，是當時諸多「反叛事件」中的一個，但它對後來的民族政策產生了巨大影響。青海省統戰部《民族宗教工作文件彙集1949-1959》有所記錄。青海「大躍進」，循化強辦牧業合作社。1958年3月，班禪的老師，循化副縣長，文都寺的加乃化「活佛」等民族宗教上層人士被請到縣城「學習班」控制起來。

德高望重的「活佛」被控制起來引起震動，高原牧業部落本來就抗拒合作化，要求釋放「活佛」，部落武裝扣押了鄉領導。撒拉人加入抗議，1958年4月24日，成千上萬人包圍縣府，發生暴力行為。

當夜，兩個團PLA渡黃河「平叛」，聞訊的部落武裝人員夜遁。PLA拂曉包圍縣城，立即向聚集的人群開火，沒有遭到抵抗……四小時內，「叛亂」平息。《州志》等有記載，斃435人，「俘敵」2499人。當日，加乃化仁波切知訊悲憤自殺，他被認定為事件組織。

1958年夏，發起於循化的「叛亂」蔓延青藏高原……隨後「宗教制度改革」運動席捲整個藏區，廢除寺廟特權，強迫僧人還俗。藏人捨命不舍教，安多和康區先後爆發武裝衝突。1959年，駐拉薩的解放軍備戰，而西康「叛亂分子」佔領了山南……衝突的過程中，整個藏區的寺院遭到全面摧毀。繼而擴大抓捕，直到1981年絕大多數被捕者被確認為冤案……事件之後，十世班禪深入藏區調研，就民族、宗教、統戰政策提出異議，被批判，繼而文革中被監禁。文革后班禪解除監禁，脫掉袈裟，娶迎嬌妻~ 前國民黨將領、開國上將外孫女。獨生女成年（藏族13歲成年）赴美留學……「活佛」密婚的事情很普遍，但歷代班禪中，只她爸啦結婚。

海東黃河谷地，景觀絢麗多彩。東歸途中，積石峽狹窄路險，河道最窄處一隻狐狸能夠躍過，得名「狐跳峽」。

如今水庫蓄水，將狐跳峽隱於河水之下，似乎並沒有當代文獻記錄它故事，倒是《尚書.禹貢》有載：「大禹導河自積石，致龍門，入於海。」留下無限遐想。大河湟地區黃河主河段，在建和規劃了25座水電站，能留存不朽豐碑嗎？積石峽電站在循化，能吃到最好吃的揪面片。

再往東，我們到達甘肅大河家鎮，屬於甘肅了。前日洪水雖已過，沿黃的子民依然高度警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