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山游祭（下）

國軍陣亡將士第一公墓

我曾經歷一段刻意掩蓋的歷史的時代。學生時代，美術課經常來這裡寫生，真的以為就是靈谷寺的廟宇建築群。

畢業后留在南京，從事與遺產保護有關的工作，逐漸對南京東郊民國建築遺產有了技術性了解。辛亥革命100周年紀念前後，多次陪同遠方友朋來東郊，漸漸加深了對於中華民族精神的領悟。

靈谷寺景區真正的功能是國民革命軍陣亡將士公墓，系靈谷寺舊址改建，於1935年竣工。直到本世紀，才見到官方的標誌牌。

入口綠色琉璃瓦下辟三拱門，「國民革命烈士之祠」牌匾早已收起，現今上懸「靈谷勝境」。

烈士牌坊，青天白日徽章高懸，正面題「大仁大義」，背面題「救國救民」。

祭堂由明代建築無梁殿改造而成。無梁殿原名「無量殿」，因殿內供奉有無量壽佛而得名。

正堂中央奉有「國民革命烈士之靈位」，兩邊是「國父遺囑」和「民國國歌」碑刻。

四周內壁上嵌有大理石碑，其中1至61塊石碑刻伐期間陣亡的將士名單；61至67塊石碑上刻1932年淞滬會戰中陣亡的第十九路軍將士名單；67至110塊石碑上刻1931年至1933年華北抗戰中陣亡的各部將士名單，共刻有陣亡將士33224名，是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陣亡者名錄碑刻。

第一公墓在祭堂后，近萬平方米，原為五方殿的舊址，建墓時築起花瓣形半圓圍牆，內辟羅馬露天劇院式小路，分列墓穴。每位墓穴上置有石碑，上刻序號，陣亡者姓名、軍階、陣亡地點和時間。

在花瓣形牆前，豎有一對立柱式花崗石紀念碑，碑上分別刻「第十九路軍淞滬抗戰陣亡將士紀念碑」和「第五軍淞滬抗戰陣亡將士紀念碑」。祭堂東西兩端約400米處，是第二和第三公墓，其形式與第一公墓相同。三個公墓共葬入1029名陣亡者，多數是北伐戰爭及淞滬抗戰中犧牲的將士。當時由於陣亡將士之多，公墓沒能全部容納，採取以師為單位，用抽籤方法，從每一軍階將士中抽一名代表安葬。

蔣介石電令嫡系下屬作戰須絕對服從粵軍指揮蔣光鼐之令……「抗日為民族存亡所關，絕非個人或某一部隊之榮譽問題，我前方將士應徹底明了此義。故十九路軍之榮譽，即為我國民革命軍全體之榮譽，絕無彼此榮譽之分。此次第五軍加入戰線，固為敵人之所畏忌，且亦必為反動派(指反南京中央政府者)之污衊，苟能始終以十九路軍名義抗戰，更足以表現我國民革命軍戰鬥力之強……」

北面盡端，國民革命軍陣亡將士紀念塔，高60米，九層八面，外壁刻蔣題書的「精忠報國」四個大字和由他撰寫的《遺阡表》，還刻有黃埔軍校同學錄序。

國民革命軍陣亡將士紀念塔現為僅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，但在我心中她是中華忠烈塔。

國軍陣亡將士第二公墓

第二公墓和第三公墓分別在中軸線兩邊對稱分列。

去第二公墓要經過現在的靈谷小寺廟山門。

路邊「靈谷深松」碑原是譚延闓的墓碑，原來刻的字是「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前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長譚公延闓之墓」，碑的右上角刻一行小字「中華民國二十年九月四日」，左下角署「國民政府主席蔣中正敬獻」。碑帽上有一枚石印「榮典之璽」，印的上方是國民黨的青天白日黨徽，印下是「國葬之碑」四字。墓碑之下有龜趺座，碑上的原文字全部磨平，「靈谷深松」是當朝儒官題寫。

一旁的流觴廳，東瀛味十足。設計師說是南唐風格。扯淡！

再往裡，第二公墓為鄧演達獨享了。

鄧演達（1895－1931），廣東惠陽人，最小同盟會員，參加過1911年辛亥革命光復汕頭和1913年討袁的戰鬥。曾擔任黃埔軍校兩任教育長。

1926年7月國民黨內訌，蘇聯軍事顧問鮑羅廷邀蔣、汪上廬山「談一談」。鄧演達、唐生智「廬山兵諫」，逼蔣介石繼續北伐！據說事後，蔣對發動兵諫的鄧恨之入骨。

412政變后，鄧積極討蔣。蔣下令通緝。在南京政府發出的「秘字第一號令」中，鄧演達與許多共黨領導人一同被列入「通緝」名單。鄧在武漢隨從汪討蔣。武漢汪精衛日益右傾，在革命危急時刻，在聯共與反共的大是大非面前，鄧演達堅決反對與蘇共分裂，於是決定從武漢出走，輾轉抵達莫斯科。1927年11月1日，鄧演達與宋慶齡、陳友仁在莫斯科發表《對中國及世界革命民眾宣言》，宣布成立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，開始反蔣鬥爭。

1927年12月，宋慶齡（中）、鄧演達（右一）、鮑羅廷（左）王人達（右二）在蘇聯高加索合影。當時32歲的鄧演達也與37歲的宋慶齡關係密切，但沒成為宋緋聞的男主角。斯大林曾拉攏鄧。鄧演達雖然反對蔣介石，但不相信共產主義。不久，鄧演達又從莫斯科赴歐洲英、法、德等國遊歷考察。

「第三黨」成立黃埔革命同學會，政治上反蔣，還積極準備軍事倒蔣。陳誠和鄧寶珊等還參加了第三黨。另方面作為建立平民武裝的骨幹。革命同學會在18個省市建立了分會或支部，吸收和聯繫了黃埔學生近6000人，其中的骨幹分子和一部分會員參加了第三黨。1931年8月，第三黨決定舉行武裝起義，前往江西指揮18軍起義。

鄧演達的策反計劃被蔣發覺，蔣下令懸賞追捕鄧。1931年8月17日，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在上海愚園坊20號，舉行來自各地的受訓幹部結業典禮，被叛徒出賣，鄧二十餘人被逮捕，查抄「黃埔革命同學會」，抓走了該會負責人等十餘人。起義黃了。

鄧演達的不幸，各方面也都為之痛惜。1931年12月底至1932年I月上旬，有胡漢民、孫科、馮玉祥、李濟深、李烈鈞、居正、程潛、唐生智、黃紹口、張發奎等94人，中華勞動大同盟、中國革命學生總會、中華青年軍人聯合會、中華婦女促進會、中國知識勞動大同盟、中華國民抗日救國大同盟等24個團體，以及黃埔革命同學會，分別在上海《申報》連續登出了「籌備鄧擇生先生追悼會啟事」，並開展了悼念活動。

第三黨力主抗戰，和內對外，這樣才把十九路軍推至抗日戰場上。1932年1月28日晚，日寇先後在閘北、江灣、吳淞等處大舉進攻，十九路軍奮起抗擊。「一·二八」當天，第三黨緊急宣布「全力以赴抗日」，成立了20個大隊，分頭組織工人、學生、市民參加決死隊，成立淞滬抗日義勇軍。1月30日，第三黨黨員、八十七師副師長王敬久開赴淞滬前線，駐杭州的第八十八師師長俞濟時（第三黨黨員）與副師長李延年（第三黨黨員）親率急進蘇州集結禦敵。俞濟時提議並領銜等聯名通電全國「誓與我十九路軍親愛將士，喋血沙場，共同生死，寧為戰死之鬼，羞作亡國之民。」第八十七師、第八十八師以血肉之軀向精銳日軍發起猛攻。俞濟時親自上陣，腹部重傷腸穿孔，由此獲得國民革命軍最高榮譽「青天白日勳章」一枚……1947年2月3日，第三黨在上海召開了第四次全國幹部會議，易名為「中國農工民主黨」。

毛澤東在20世紀40年代初曾指出，以鄧演達為領袖的第三黨，「是代表小資產階級的革命黨派，始終反蔣不反共」。稱讚他們「以身殉志，不亦偉乎」？共和國成立后，政府平掉國軍將士第二公墓，作為鄧演達墓的墓址，將鄧演達的遺骸由殉難處(南京麒麟門外沙子崗)遷葬於此。1957年11月29日是鄧演達烈士殉難二十六周年紀念日，中國農工民主黨及江蘇省各界人士為烈士舉行了安葬公祭典禮。

國軍陣亡將士第三公墓

從南京中山陵風景區靈谷寺無梁殿西側向西，沿著一條石子小路前行。

條石子小路盡頭，距離無梁殿西側路口不足300米，有環路樹壇。

環路樹壇北面也有一堵與無梁殿後面形狀相同的環形水泥圍牆。

前面的說明牌告訴人們，這裡就是當年的國民革命陣亡將士第三公墓。這一側應是西端，與東面指示牌後面是形狀完全一樣的鏡像台。外側有小徑，行進數十步，林木茂密難行了。據說這一側與鄧演達墓周邊相同，設在九個弧形組成的半環狀「羅城」。回到剛才的牌子初，認真看看，附近竟然有戴笠墓。

一代名士兩朝達官章士釗送輓聯最：生為國家 死為國家 平生具俠義風 功罪蓋棺猶未定  譽滿天下 誹謗天下 亂世行春秋事 是非留待後人評

面對強大的日寇，戴笠是主戰派。在對日情報工作上，軍統是絕對的主力軍。淞滬抗戰之前，國民黨大員們在南京開會，休會的時候議論紛紛，戴笠很堅定地對其他人說，這次我們一定要打。有人問他，武器、經濟都差得那麼遠，拿什麼打呢？戴笠說：「哀兵必勝，豬吃飽了等人家過年，是等不來獨立平等的。」這句話對其他國民黨人震動很大，後來成了軍統對於抗日的經典創見。

戴笠墓背倚紫金山，面臨小水塘，應合了「前有照，後有靠」的傳統風水之說。墓道是水泥建造，分左右兩股環繞。原本紅漆木棺四周鑲嵌花崗石，墓頂以凸形巨石封閉。所用石料與中山陵一樣，都是從蘇州運來的優質花崗石。墓呈長方形，整個墓地大約在1500平方米，墓前豎立一塊3米多高的花崗石墓碑，正面刻國民黨元老吳稚暉的題字「戴雨農將軍之墓」，背面是章士釗撰文並書寫的墓志銘。1947年3月26日下午，國民政府在靈谷寺為戴笠舉行公祭典禮。戴笠生前血債太多，建陵負責人毛人鳳、沈醉擔心掘墓鞭屍的事情會在戴笠身後重演。與陸根泉研究后決定，在戴笠棺材放入墓穴后，將水泥石塊攪拌的混凝土灌在墓穴內，把棺材與整個墓穴鑄成一個堅固的整體。

1949年蔣介石敗退台灣前夕，曾想過要把戴笠墓遷至台灣以免將來落入對手中遭辱屍。但墓穴築得太堅固了，開掘難度太大，要打開棺材，只有用炸藥將水泥炸開。而這樣一來，可能就把棺材也一併炸碎，致屍骨不存。研究再三，最後只好決定原地不動。

有人供奉了祭品。

還有獻了的玫瑰，風乾了。

據墓區工作人員說：清明、冬至、除夕------該記著的，他們都不會忘記。歷史終究是歷史，名人墓是歷史留在大地上的標記，不管他留的是清名還是罵名，我們都應該尊重歷史。

回程，沿著第三公墓的殘垣，發現指示牌後有一條被人踏出的落葉小徑。。

志公殿，活佛濟公的道場。曾經的民國英傑祭堂。直至今日，這裡依然推送佛法正旨。

鐘山是華夏今朝難得的一片凈土。

願靖國雄傑永世護佑華夏！